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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寂,少了往日喧嚣,上下一白,琉璃世界静谧冷寂,唯一点红梅点染其间。
用过早膳后,拓跋月一身华服,轻挽着母亲长宁公主的手,缓步出了公主府。
长宁公主拓跋瑞,今日亦盛装而出,眉眼间透露出岁月沉淀的温婉与高贵。
为表殷勤,沮渠牧犍早就把沮渠上元抱进车厢中,候在公主府外。见他母女来了,忙去搀扶。拓跋月也没拒绝他的殷勤,但言语间却很客气:“有劳驸马。”
马车辘辘作响,缓缓驶向平城宫的巍峨宫门。
此刻,宫中车道上,已积了一层厚达一尺的白雪。
风雪交加,宫人们依旧坚守在宫道之上,手持铲子,不时铲除积雪,确保车道畅通无阻,让车驾能平稳前行。
到了万寿宫外一里地,马车不可再行。
已有肩舆蹲守在此,等待接应。拓跋月、拓跋瑞、沮渠牧犍一人一乘肩舆,霍晴岚、蒋恕等人则快步跟上。
平日里,公主们非诏不入宫,但今日,拓跋焘却特意在永安前殿、万寿宫都排了一场宴会,还传唤阳翟公主拓跋蓉、驸马姚黄眉,始平公主拓跋菱、驸马赫连昌,安乐公主拓跋芸、驸马贾秀,一同入宫,参拜太后,共赴家宴。
很显然,在皇帝眼里,拓跋月是功臣,沮渠牧犍则是贵客——至少现下如此。
三位公主,除拓跋芸之外,都对拓跋月不熟悉,故此听说拓跋月归来,拓跋蓉、拓跋菱都存了与之相交的心思,一早就来了万寿宫。倒是拓拔芸,还没见踪影。
进了万寿宫,拓跋瑞带着拓跋月和女婿,拜见了窦太后,又与赫连皇后、右昭仪、公主驸马等人一一见礼。
窦太后见拓跋瑞保养得宜,不似先前那般憔悴,心里也欢喜无限。自从拓跋瑞因拓跋月之故,重新住回公主府,过上优渥的生活,整个人的气韵都生动起来,眼梢眉角的倦色都不见了。
看了老的,再看小的。在沮渠牧犍怀中,沮渠上元双眼圆睁,冲着窦太后咯咯直笑,还伸手要她抱。
窦太后喜笑颜开,忙把沮渠上元搂过去,逗她道:“叫阿婆。”
沮渠上元张张口,含糊地喊了两声,而后便是清晰响亮的两声:“阿婆!阿婆!”
这两声甜到窦太后心里去了,她忙连声应,把脸贴着上元的脸,蹭了又蹭。
正在此时,拓拔芸终于姗姗来迟,但见她与驸马贾秀款步而入,小手勾在一起,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直到窦太后、大姊拓跋蓉出言笑她,她才羞红着脸丢了手。
拓跋月不由为她暗喜,尽管自己情路坎坷,但成全了一对璧人,也是极好的。再说,拓拔芸对她有恩,当年如不是因为讨好了她,自己何时能为阿母讨回公道和礼遇,便很难说了。
下一瞬,拓拔芸走了过来,看向拓跋月的眼,瞬间就红了。
“阿姊,我好想你。”她紧紧拥住拓跋月。
短短一句,前言无语都在里面了。
拓跋月也被拓拔芸勾得伤感起来,哽咽道:“我也想你。”
“我错了,”拓拔芸哇的一声哭出来,“阿姊,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原谅?
是了。彼时,沮渠牧犍求娶大魏公主,拓拔芸心悦贾秀,不愿远嫁,便自作主张去跟皇帝说,让拓跋月替嫁。
回想起来,拓拔芸此举未免自私,但她确实也不知,拓跋月是有心上人的。但这能怪谁呢?就连拓跋月自己,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她没那么喜欢李云从。
事情已经过去了,虽有曲折坎?埃??峁?芑故呛玫摹
眼下,拓拔芸失态若此,大抵是因听说拓跋月残了,或是得知李云从和她隐秘的私情吧?
想明白此节,拓跋月心念一动,目光看看触到沮渠牧犍微讶的神色。
拓跋月怕拓拔芸分不清轻重,忙含着笑,为拓拔芸拭泪:“阿芸,阿姊从来没怪过你啊。”
“真的?”
“当然。”
她说得诚挚,拓拔芸也更是动容,拉着她手,道:“阿姊,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拓跋月看看拓拔芸,又看看温文儒雅的贾秀,眼中荧光点点:“好啊,但最重要的是,你们永远不分开。”
拓拔芸听到这句祝福,笑得眼睛眯起来,重重点头:“嗯!”
贾秀腰背挺得更直,也立马应和道:“三姊,我定不会辜负阿芸。”
“那便好。”拓跋月忽而心中一酸,但面上却绷着笑意,笑得脸都僵了。
其实,她也想像拓拔芸那样,有夫君真心实意地疼,有兄长毫无保留地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她不能。
便如眼下,且不说在场诸人,单一个沮渠牧犍,她便要想着去与他应对,不能生分,不能疏远,但也不能亲近,更不能信任……
真真难捱!
幸好,这难捱的光景,很快便结束了。
这头,万寿宫中诸人叙了一会儿话,便有人来传沮渠牧犍和三位驸马,去永安前殿赴宴。
拓跋月总算松了口气,她终于能和亲人在一起了。
贾秀离开时,拓拔芸含情脉脉,众人又是一阵取笑。
万寿宫内,暖意如春水般流淌,与那银装素裹又寒气砭骨的琉璃世界截然不同。
此时,窦太后眼神深邃而慈祥,对赫连皇后道:“去吩咐庖厨,我们这头也可以上酒菜了。”
赫连曼洛忙应声,与窦太后的宫女一道出门。家宴的菜品,本就是她定下的,她须得亲自去审看。
窦太后又看向右昭仪沮渠那菲,蔼然一笑:“回头,哀家跟皇帝说一下,让你与你阿干单独聚一聚,说说体己话。”
沮渠那菲一怔,眼底浮起泪意:“太后……”
“你与阿干两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窦太后微笑道,示意她走到跟前,轻握她手,“哀家都明白,只一点你须明白,北方一统乃是大势。”
沮渠那菲心下了然,颔首道:“妾省得,多谢太后提点。”
刚来的时候,拓跋月便没看见左昭仪郁久闾涵香,此时倏然明白过来。定是因柔然偷袭平城,皇帝给她难堪,还不允她今日赴宴。
念及此,拓跋月心底一沉,莫名有些难受。
男人的战争,总殃及无辜的女人。
这世道便是这样,但她只能用心去悟,却无法伸手去管。喜欢平城赋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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