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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丽丝!”
“这也太失礼了!”
和莎拉.光辉一起躲在洗手间里吃甜食的少女克丽丝和其他四名女孩立刻站起来,把牛油杯子蛋糕和干果马芬松饼藏到身后。
她们都是被家人禁甜的16岁姑娘。
“噢,别这样,妈妈。我们只是......只是一点点......”
“我不只是在说这件事,小女孩。”克丽丝的母亲叉起腰:
“在洗手间里吃东西,不用餐具,还乱玩警报器......”
“什么警报器?我们什么都没动过。”克丽丝反驳道。
“现在还加上了撒谎。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你让你自己和家人蒙羞!噢,抱歉,不是在说你,小莎拉。”
身穿粉色礼服的莎拉抿着嘴,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跟在夫人身后赶到的菲和琳已经做好了要救火或救人的准备,后者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怪异,还要刻意在移动时用鞋跟敲击地面,发出高跟鞋跑步的声音。
眼前的场景让她们两个都哭笑不得。
“你应该让我偷藏一两个给你的。”菲确认母亲萨利不在周围,上前帮妹妹擦掉嘴边缤纷的奶油。
“好啦,我们出去吧,没人会在乎的,这是你的大日子,姑娘。噢,好漂亮的指甲,你自己涂的吗?”
莎拉的十片指甲上都涂着反光的粉红色指甲油,小巧可爱,和礼服颜色十分相称。在夫人们的安抚下,女孩们纷纷忘记了小小的不快,话题一下就转移到了精美的指甲油上。
琳在宾客们纷纷离开后,又不放心地看了一遍洗手间内的地砖和管道,然后突然对上了洛克茜的脑袋。
对方褪色的头从地面钻了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洛克茜小姐,你怎么......”
“嘘!”
洛克茜面无表情地用左手做出噤声手势,她的五指都在流着褪色的血液,指甲没了整整一半。
然后,她又立刻沉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琳奇怪地再次打量周围。显然,洛克茜小姐并不是偶然从这里路过。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无法从表面看出的变故。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黄油哨兵”上,这种警报器的设计结构非常原始,目前处于即将被淘汰的阶段。
两片薄电路板中间,夹着一块完整的石蜡。
洛克茜再次潜回了地底的大空洞,用左手点亮了一小团火光。
“火烈鸟的长手套”被激活后,十分钟内都可以自由使用。刚才她沉入地底摆脱控制时并没有闻到异味,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在地下点火。奥贝伦地下浅层非常不稳定,除了大量地底电缆、地下管道外,还可能淤积各种有毒或易燃气体,一个不小心,光辉家族的整栋房子都可能被炸飞。
她的右手上还紧紧粘着嘉莉的一只手掌,怎么弄都弄不开。
空洞内部比想象中平整得多,就像人为开凿出来的,再仔细一看,其中一角还连接着一条直梯。
可在平整的石壁上,却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许多孔洞,有大有小,内部翻涌着近似纯黑,却更为诡谲瑰丽的“色彩”。
101个诡异的“斑点”,一刻不停地闪烁。
............
“欢迎收听艾利克斯今日阴谋。今天要分享的是奥贝伦文明阶层普遍相信的学制阴谋论......”毫无感情的女性声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自从再也不能依靠正常方法入睡后,瑞文越来越受不了凯撒富穿透力的声音,转而发掘起其他的电台节目。过程中,他发现电波频道数字越是靠后,收到的节目就越是奇怪。“咕噜咕噜电台”常年播放着一种让人想吐的粘液翻涌声,“好活脱口秀”的内容非常不正常,题材很稀松平常,但总是没讲两句就迈入过火的范畴。
还有探讨各种可怕阴谋论的“艾利克斯今日阴谋”。瑞文实在是没想到奥贝伦的阴谋论多到可以凑出一个每天不重样的电台节目,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有人觉得是假的。
“听众们,你们可能以为,城市里的每一所学校都旨在为人们提供更多的机会,更美好的将来。你们错了......”
“除了不同的课业内容外,不同层级的学府更会为学生们分层灌输不同的身份认同和价值观,让他们认定自己属于,且只属于目前的阶级,为城市的各个阶层提供对应的劳动力,为各个上位者的祭坛提供祭品,就像不同流水线上包装出的货物。记住,永远不是你们在选择将来,因为你们的思想早已被固化......”
老实说,这种节目本身听多了也挺洗脑的,但是也不能说它全错,至少就自己所知,威格制鞋学校毕业的学生八成都会直接进入威格制鞋厂工作,很少有人找到别的出路。
瑞文把收音机按停,整个打包起来,连同比较重要的几件电器一起装入箱子,打算全部送到威奇托街101号去。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他将不受理任何事件,暂时与委托和社交隔绝一段时间,专心料理家事。
当然,答应某导演的事情也要完成。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通过报纸追踪着保皇党的袭击轨迹,试图绘出他们的纵火地图,以推敲出他们在地表可能的根据地。
如果不是4月3号那天,自己在试图唤醒叛徒贾文的时候,对方突然咬碎“镇静的智者”,还没撑过去,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得多。
真正搬去新家的时间,可能要等到自己去旷野一游,依照凯夏的指示消除掉潜意识中的精神污染之后。这当中最大的顾忌在于,自己以后进入梦者之屋的坐标很可能会改变。
经过“火蠊”一战,瑞文基本能确定,在现实中的不同地点进入梦者之屋,会跑到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去。约克糖蜜公司距离自家还算近,自己只是翻到了爱丽丝遗体的另外一边,但威奇托街处于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方位,从那里很有可能直接落入梦者之屋的另一片区域,无法保证安全,他想用某些方法在原来的地方立个坐标,也许是将名片埋进土里,或者用别的方法留在里面。
现在整片地区在自己的认知中都受到了严重污染,得暂时避免进入。宝琪女士被自己列为了最后不得已的办法。不像疯导演,她能直接读心,接受她的治疗或精神调理意味着基本所有秘密都要直接抖露给她,而自己还不能确定这是否安全,会不会违背弗朗哥老先生的“守秘”嘱托。
如果能够自己解决当然是最好的。
瑞文翻开笔记本,想要记录新的行程规划,却发现整个本子都快写满了,空白的不剩下几页。他买的是能加页的款式,也曾经自己剪裁过一些新的内页,打孔加塞进去,转眼又被各种杂乱的情报完全填满。
除了自己之外,他估计没人能看懂这本笔记。烈日文字和中文,正体和斜体混杂,画满了因果关系线,有时一页写满了,翻到下一页只有一句话:前面全部是错的,推翻重来。
又或者,连贯的推演线索在其中一页突然中断,上面只有自己写给自己的一句疑问:人们在死,为什么其他人在笑?
答: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完全没解答任何问题。
在其中一页笔记里,“火蠊”这个人被自己像青蛙一样,画了个截面图,详细地分析了一番,瑞文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学的这种分析习惯,以肉体而非精神剖析一个人。给他相应的时间,他就能凭借有限而片面的动态记忆还原出对象身体的大部分状况,植入的遗产,反推出作战习惯。
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剖析自己,剖析同伴,希望借此快速积累经验,更好地压榨团队力量。其中,只有卡梅隆这家伙,他一直没能得出结论。
毫不夸张地说,包括自己在内,敌人和大部分熟人在自己眼中都是一团展开的肉和骨头。对于自己,最近甚至开始深入至每条肌肉和血管。
而在不容喘息的实战拼杀里,肉体习惯往往能凌驾精神习惯。“火蠊”总是爱用右侧节肢支撑,左侧节肢劈砍的习惯,让自己在成功削掉对方右侧节肢的尖端后,还躲了对方几次没有意义的钝击。
长久的马后炮总能累积成实质的作战经验。瑞文不知怎地产生了一种日后要在不断受伤中身经百战的自虐感。
“瑞文,多罗莉丝太太来了。”卡梅隆笑容灿烂地探进头来。
瑞文下意识地觉得肯定是玛丽又跑丢了。他对哈斯特尔的生物构造理解不多,没法为玛丽也画一幅剖析图。因此,每次找猫都是一次全新不重样的受罪。
可是,当他看见被引进门厅里的多罗莉丝太太后,所有怨言和客套话一下全噎在了喉咙里。
这名老太太几天不见,身体居然垮了一半,皮肤、脂肪和肌肉像承受高温炙烤的蜡块般崩解了,一块一块垂挂在身体左侧,垂皮末端发紫,是肺脏和其他器官衰竭的明显征兆。左眼的赘皮完全盖住了她的眼睛,不,他怀疑她的左眼是否还存在,因为她一直四处摸索着各种事物的轮廓,并不具备视觉的幽绿右眼闪烁着,让她看起来仿佛炯炯有神。
仿佛一大团肉色的烂泥,正竭力保持着开朗和乐观。
多罗莉丝太太想张嘴说话,但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瑞文很清楚,这绝非短期衰老症状,几天前他们还在门口交谈过。
恐怕是“刺痛的知能”搞的鬼。这件异语遗产的副作用是直接摧毁现实认知。多罗莉丝太太变成这样,恐怕是因为“语言”或“说话”的认知被摧毁了。
“......太太,您,您还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瑞文慢慢开口询问道,仿佛有某种东西梗在了他的喉咙里。
他的大脑运转得稍稍有些失控。他在拼命思考“愈合之触”能不能让她的左眼复原,能不能让她身上其他垮掉的地方恢复。
多罗莉丝太太眨了眨右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在身上一团糟的衣袍里摸索了起来,最后取出了一本黑色的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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