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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没见过此人,但却听过他的大名,此人十分贪婪,不仅贪财,还贪权。
若不是安山将卢龙军和长隆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此时营、平两州怕已经没他说话的份了。
只是……这老匹夫怎么会来这里?
韦长益开口:“无妨,本监军此次前来,是来送朝廷的任命文书的,李守捉,接旨吧。”
李凌云带着身后众人单膝跪地:“微臣接旨。”
韦长益展开手中明黄圣旨,用略微尖细的声音读了起来。
“大夏皇帝诏:营州柳县排头营武卒李凌云,率领麾下剿灭山匪、平定叛军,忠勇为国,其心可嘉,特下诏嘉赏,封李凌云为致果校尉,赐钱二百贯,帛十匹,领巫闾守捉城守捉使,统领城内一应事务。”
“赵文武、伍素、那木封仁勇校尉,赐钱二十贯。其余武卒皆赐钱一贯。望尔等戒骄戒躁,履职尽责,保我大夏边疆稳固,护我大夏百姓安宁。钦此。”
他宣完旨后将诏书递到李凌云面前:“李守捉,接旨吧。”
李凌云抱拳:“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三个月前,他剿灭山匪后又在马怀驿剿灭了一股叛军,当时安山给自己封了个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
节度使有权给手下将士敕封官职,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会给朝廷发去请封书,象征性的征求一下意见。
几十年前,朝廷还会仔细考察节度使递交的请封书上的人,实在不合适的还会适当的进行驳回。
但是这几年,朝廷势微,完全没能力管控这些拥兵自重的边镇守将,有些人心情好了就给朝廷发张请封书,心情不好了,就直接自己任命手下官员,至于朝廷同不同意,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李凌云知道安山向朝廷递交了请封书,上面除了自己的姓名和请封的官职,还有杨浩等许多参与战斗之人的名字。
只是,安山当时给自己的官职是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圣旨上怎么变成了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
不等他细想,就听韦长益意味深长道:“没想到李守捉在京城里有人呐,居然能让朝廷驳回安节帅的请封书,反而升任你为致果校尉。”
李凌云心中一咯噔。
奶奶的,这下安山怕是要将自己当成朝廷的人了。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他现在在安山的地盘上,归安山统领,朝廷却越过自己的上级,直接将自己的官职向上提了两级。
换成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安山被朝廷驳了面子,肯定会更不舒服。
以后怕是没法安心苟在大后方猥琐发育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在那里火速提拔自己。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事儿怕是和柳家宗族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是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还是在故意为之。
他站起身朝韦长益说道:“监军误会了,我一介武夫,哪认识京城的大人物啊,监军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还请进城歇息歇息。”
韦长益摆摆手:“不着急,李守捉和将士们的赏赐还没发呢。”
他身后的骑兵纷纷下马,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布帛和一串串铜板,提着站在了韦长益两侧。
韦长益指着左手边那排骑兵手上的东西说道:“李守捉,这些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李凌云忙上前接过铜钱,赵文武等人帮他接过了布帛。
“微臣谢皇上,凌云定会认真守好守捉城,绝不让敌军踏入我大夏领土一步。”
“李守捉大义。”韦长益呵呵一笑,指了指右边那排士兵手上的铜板:“这些是皇上赏赐给将士们的,李守捉帮着一起领了吧。”
李凌云望向骑兵手上的铜板,每一吊都不足量。
一吊钱是一千枚铜板,但是骑兵手上的一吊铜板却不足五百之数,撑死也就三百来枚。
这老匹夫吞了将士们的赏钱,如今却要自己来背这黑锅?
而且,给自己的布帛和铜板都是足量的,但士兵们的却被克扣了七百多,这显然是想激化自己和士兵之间的矛盾!
他朝韦长益行了一礼,受宠若惊道:“圣上御赐之物自然该由监军亲自送到众将士手中,好叫众人都能沐浴圣恩,凌云不敢逾矩。”
韦长益脸上的笑意消失,盯着李凌云看了许久,这才皮笑肉不笑道:“李指挥说的是,那就由本监军亲自向众将士颁发圣上的赏赐吧。”
李凌云说了声好,带着众人进城。
韦长益穿过瓮城踏进城门,见城内几乎什么也没有,豆丁状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座城从外面看着恢宏大气,结果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新城和老城之间将近四里路的距离,一路上都是泛黄的草根,连一间民居都看不见。
这样的城建出来有什么用?
他骑在马上问李凌云:“李守捉,你打算什么时候建设新城?这么大的地方就这么空着实在可惜了。”
李凌云叹口气,语气无奈道:“哎,监军有所不知,城内百姓缺粮草,能将城墙建起来已经是大伙儿的极限了,剩下的,暂时没能力修建啊。”
韦长益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李凌云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建起一座城,手上一定不缺粮草,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觉得,他这里没油水罢了。
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这么说就能藏拙,可是,圣旨抵达营州的那一刻,他再藏拙也无济于事了。
李凌云已经打上了朝廷的标签,哪怕自己不向安山说什么,他也已经成了安山的眼中刺,迟早要将他连根拔除。
只是,他如此藏拙,自己就不好捞取好处了啊。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李凌云假装没看出韦长益的脸色,他热情的将众人带去了伙房,让伙房的人上茶。
韦长益走了一路,这会儿也有些饿了,边喝茶边等着人上菜。
不一会儿,几个婆子先后走进屋,将饭食一一摆上了桌。
韦长益望着桌上的饭菜顿时黑了脸。
一盘晒干新炒的野菜,一盘炒鸡蛋,一碗粥和几个粗面窝窝头,这他娘的是人吃的吗?
他刚想发火,却见李凌云正望着桌上的饭菜咽口水,好似面前的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李凌云察觉到韦长益的目光,忙朝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炒鸡蛋:“为了迎接监军,我特意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席面,您快尝尝。”
韦长益压下心中的怒火,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盘中的鸡蛋。
下一瞬,他眉头紧皱,恨不得将塞进嘴里的鸡蛋吐出来。
太难吃了!
鸡蛋里面只放了一点点盐,盐味淡到盖不住鸡蛋原本的腥味。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股苦涩味太让人难受了。
以前没觉得,最近关内出现了一批精盐,虽然价格十分高昂,但是味道出奇的好,他花大价钱买了半斤,这段时间的饭菜都是用那精盐来做的。
吃惯了几乎没有苦味的精盐,如今再让他吃粗盐,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李凌云却吃的津津有味,仿佛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似的。
倒不是说李凌云真的小气到连一顿丰盛的席面都舍不得给韦长益吃。
他是担心对方从席面上看出点什么来。
再者,这人是个巨贪,雁过拔毛的那种,他怕拿出太好的东西,会养大对方的胃口。
韦长益心中不快,也没了胃口,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李凌云见他不吃了,放下筷子给他斟茶:“监军,喝茶。”
韦长益没接,冷着脸说道:“李守捉,咱家这次来,除了传圣旨,也是想看看城内军纪,带咱家去看看吧。”
“好,监军请。”
李凌云见他没有吃下去的意思,便站起身带他去了校场。
除了在西城门和城墙上值守的五百人,剩下的都在校场上练拳。
众人见李凌云过来,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套军体拳耍的虎虎生风。
每一次出拳的呼喝声十分响亮,整齐的动作看着干净利落。
韦长益眉毛微挑,眼中有些讶异。
这些人看着不像是长期受饥饿的样子,身上那股气势也不像只参军三月的人。
他们……怎么说呢,那军容看起来比卢龙军还齐整。
韦长益不知道的是,这些士兵每天都在练习基本队列,如今不管是列队还是向左向右转,都能保持一致。
不仅如此,他们对教习喊出的口号也能迅速做出回应。
当几百上千人做着同一动作,同时喊出呼喝声时,那场面足够振奋人心。
哪怕实力不怎么样,气势也是有的。
而现在的守捉兵就是这样,虽然作战能力不行,但是军纪方面是很不错的。
韦长益见很多人腰间都是破旧的长刀,身上也没有统一的战袍,因为战士面色红润而产生的怀疑又消散了些。
在校场转了一圈,他说道:“李守捉,带我去看看营房吧。”
李凌云点点头,带着他去了将士们居住的营房。
每间营房的面积并不大,里面是一张大通铺,上面铺着草席,放着单薄的被子。
屋内的味道很不好闻,浓郁的脚臭味熏的人脑壳疼。
韦长益四处瞧了瞧,嫌弃的皱了皱眉,很快便退了出来。
李凌云还打算带他去其他营房转转,韦长益直接拒绝:“带咱家去伙堂看看吧。”
守捉城的士兵生活怎么样,看看伙堂就知道了。
李凌云没有拒绝,带着他去了伙堂。
伙堂内,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在煮饭,大锅里烧着水,里面煮着黑乎乎的野菜,其中夹杂着一些泛黄的粟米。
韦长益眉头一皱,沉声道:“士兵们平常就吃这种东西吗?”
李凌云叹口气:“上次营州送来粮草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如今那二百担粮食就剩了角落里的那五袋子粟米,大伙儿不敢吃干饭,只能每天喝点叶野菜粥糊口。”
“卑职向营州去了两封信,希望安节帅能派人送点粮草过来,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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