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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酋凝望湖面,半晌默然无言,忽张口缓缓吟道:“孤馆少行旅,解鞍增别愁。远山矜薄暮,高柳怯清秋。病里见时态,醉中思旧游。所怀今已矣,何必恨东流!”念的是唐时罗隐《宿彭蠡馆》诗。骆玉书心中不由暗暗好奇:“其祖迁居江西之时,他就算已经出世,也不过是个稚童,怎地这人年纪轻轻,羁旅愁情一至于此?”
祝酋既然在旁,景兰舟一肚子话便无从开口。三人正赏玩湖景,忽见远处湖面一叶轻舟朝这边驶来,那船行得甚快,不多时离岸已只数十丈远。景兰舟遥望见船头立着一人,身材极是高瘦,不觉心中一凛,暗道:“这身影好熟,难道是他?”待那小舟又靠近数丈,借着月光一看,只见那人脸上皱纹密布、神情漠然,一把灰白胡子稀稀疏疏,果然便是“岁寒三友”中的李竹良。
景兰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低声对骆玉书道:“骆兄,这人正是我跟你提过的竹老李竹良,他怎会到了江西?此人实是劲敌,想来松老多半也在船上,趁他还未认出小弟,不如我先避上一避。”骆玉书心中一震,点头道:“二老既认得景兄,兄台不如到芦荡中暂且藏身。”景兰舟当即身形一晃,躲入湖淖一片白茫茫的芦苇丛中。
骆玉书正欲嘱咐祝酋几句,见那小船离岸还有数丈,李竹良已自船头轻轻一跃落在湖畔,望了二人一眼,面有诧色道:“深宵夜阑,两位尚有雅意在此游湖,好兴致啊。”骆玉书正待答话,祝酋忽道:“‘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此等清寒月夜,人皆感怀惆怅,千古无不同。老先生孤舟独行,心境可也还静谧么?”
李竹良心道:“原来是个书呆子,看样子倒不像会武功。”他刚才在远处隐隐瞧见岸上似有三个人影,此刻却只见骆祝两人,心中疑道:“难道我看错了?”见夜间湖边雾气正浓,水面上罩着一层白色的轻烟,便也不多在意,摇头道:“舟是孤舟,老夫却非独行。”
只听舟中哈哈一笑,一名缁袍老者自舱内猫腰钻出,双足轻轻一点,人已落在岸边,身法之快难以言表。那老者回首笑道:“这一趟有劳艄公老哥连夜赶路,舱中另有几分银子赏钱,请老哥笑纳罢。”那舟子连声道谢,摇橹掉头去了。骆玉书知这黑衣老者便是陈郁松,见二老果然形影不离,不禁心中替景兰舟捏了把汗,生怕祝酋不明就里,开口坏事。
陈郁松望见二人,微微一怔道:“不想夜深人静之际,尚能在湖边得遇雅士,实是快事。我看两位衣貌不俗,不是镇上人罢?”祝酋道:“我二人也是路过渚溪,镇上客栈已无空房,说不得只好结伴夜游彭泽,聊度长宵。”
李竹良皱眉道:“客店满了?”神情间颇为懊恼。陈郁松笑道:“师弟,看来我俩只好幕天席地,在野外将就一晚罢了。”李竹良叹道:“江边湿气重,我这把老骨头怎吃得消?到镇上随便找户民家投宿罢。”
祝酋见那小舟缓缓划向湖心,转眼便在烟水笼罩之中若隐若现,忽开口低声吟道:“万里风波一叶舟,忆归初罢更夷犹。碧江地没元相引,黄鹤沙边亦少留。益德冤魂终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此诗乃李义山所作,慨叹自己身陷党争、宦途失志,“人生岂得长无谓”两句更是言尽其进退维谷、郁郁一生而心有不甘之情。他念诗声音虽轻,但此时夜静更阑,仍是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二老正要离去,闻诗不禁浑身一震,陈郁松回首问道:“阁下吟诵此诗,请问是有感而发呢,还是意有所指?”祝酋叹道:“晚生自知非济世才,不敢奢盼桓侯、龙骧那样的功业,只想到自己年近而立,非但未能克承祖业,反倒托庇先人余荫之下,整日裘马轻狂、虚度年华,故而一时自伤,先生莫怪。”
陈郁松面色稍和,笑道:“天下碌碌者众,老兄出身富贵之家,已是胜过千万人了,大丈夫何必无事悲秋?”祝酋道:“贫何足羞,贵何足喜?一个人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便是坐拥金山银山也不快活,老先生这话就落了下乘了。”陈郁松摇头道:“空身不觉挑担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尔。”
李竹良不耐烦道:“你同这书痴多说些甚么,走罢!”陈郁松微微一笑,正要抬步,蓦地里青影一闪,也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人,横身拦住二老去路。骆玉书月光下瞧见那人面庞,险些惊出声来,原来竟是“岁寒三友”中的梅潜。
松竹二老一脸错愕之色,两人对望一眼,皆未开口说话。梅潜见状叹道:“二位老友,咱们许久不见,今日故人重逢,两位何以默然相对?”
陈郁松皱眉道:“梅老弟,你是奉宫主之命前来对付我二人的么?”梅潜摇头道:“‘岁寒三友武功相若,我一人怎是你两个对手?况且我三人当年歃血而盟、义同生死,卖友求荣之事,梅某做不出来。”
二老素知他淡泊功名,当年自己二人叛教出走,梅潜便因不愿奉命追拿,宁可撒手教务、独身隐退,否则以三友之知心交厚,无为宫恐不会数年来连二老半点影迹都难摸到。陈郁松叹道:“梅老,我师兄弟能交到你这个朋友,这辈子是不枉的了。宫主率领教众在河南大肆搜捕我二人,你身为护教长老,怎不在彼坐镇指挥?”喜欢銮铃奇侠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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